028.一张奇葩的欠条(2 / 2)
“够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一个鸡蛋朝着我眼睛飞来,却被人挡了开来。
是邓珩挡在我面前,这一吼好了几秒钟,紧接而来的是更多的鸡蛋和菜叶。
“江离。”
这一声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邓珩把我隔离在他怀里,所以我听的不太真切,直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来,殷悦穿着高跟鞋拿着话筒,气势凌人的站在我面前,一字一顿的说:
“江离,你被解雇了,你等着我的新闻发布会吧。”
我从邓珩的庇护下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殷悦那一双恨铁不成钢的眸子。
“江离,我给过你机会的,要不是有人在我面前力荐你来担任华中区的销售总监,我压根不会记得你,江离,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最重要最接地气的一场网络直播生活秀,那么多的记者和媒体,以及网络上成千上万的关注者,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殷悦气的浑身直哆嗦,我都差点忘了,晚上这场秀是现场直播,现在所有记者和媒体的聚光灯都聚在我身上,只怕这一次,我丢脸的不只是在家居这个行业。更是成了商场上的笑谈了。
“你凭什么解雇江离,她又没做错什么,是这群人蛮不讲理故意闹事。”
王潇潇好不容易挤到我身边,殷悦冷哼一声:
“一个私生活混乱的销售总监来管理我主打的蜜月产品,简直是笑话,各位记者朋友,我明天上午召开记者招待会,请大家务必到场,我会就今晚这事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请大家散了吧,生活秀择期举行,我会准备丰厚的奖品来回馈广大市民的,谢谢大家。”
殷悦说完踩着恨天高愤怒离去。
“江离,我们也走吧。”
王潇潇搂着我的肩膀,我还没挪动脚,一盆冷水突然淋了过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江离,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就跟你拼了。”
那女人也红了眼,想必是急了。
一盆水倒是清晰了被蛋液模糊的视线,我看着很是眼熟的她怯怯的问:“你是张胜的妻子文丽?”
张胜是陈沉的客户,有一段时间跟陈沉走的很近,好像有一年中秋节,两家人还在一起吃过饭,我记不太清,因为饭局才开始,我就有事先走了。
文丽哀怨的看着我:
“没错,我就是张胜的妻子,但他现在跟我离婚了,年前我母亲查出了乳腺癌,急需钱治病,张胜只给我留下了一张欠条,上次来找你要钱的是我妹妹,我们指望着这笔钱救命的,但我母亲一周前去世了。”
张胜借了二十二万给陈沉,如今面对憔悴不堪的文丽,我难以自容。
“对不起。”
低声道歉是我唯一能做的。
文丽倒不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可怕的是她身后的七大姑八大姨:“我们不接受你的道歉,还钱,你今天必须还钱,你一天不还钱,我们一天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话间又有两个鸡蛋砸在我身上,不疼。
我只能弯着腰鞠着躬道着歉。任凭这些鸡蛋一个一个砸在身上。
王潇潇疯狂的阻拦着这群人,奈何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人多势众,直到所有鸡蛋都扔完了,文丽突然跪倒在我面前:
“江离,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你看看你,你是大区总监,又是个女强人,你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风光,今天找你来闹实属无奈,我母亲走了,但我们娘俩还得过日子,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这样对你的,我们都是女人,都经历了渣男,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张胜跟我离了婚。我没有生活来源,我儿子心脏又不好,现在躺在医院等着这笔钱,求你了,我儿子还小,他才八岁。”
王潇潇推了文丽一把:
“刚刚还说是你母亲得了乳腺癌去世了,现在儿子又住院了?”
文丽不理会王潇潇,抱着我的腿痛哭:“江离,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再不做心脏支架手术的话,我儿子会没命的,我男人也是因为我家里母亲和儿子都病重才离开我的,求求你了,江离,我给你磕头了。”
我也跪倒在文丽面前,我是真的拿不出这笔钱来,且不说我已经倾家荡产了,就连王潇潇为了我的债务,也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只留下一辆五万块钱的代步车。
这个时候。让我上哪儿去找二十二万啊。
我无助的看着文丽,恨不得立即把自己给卖了,只要能拿出这笔钱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局面僵化,文丽哭着喊着:
“江离,你行行好,把钱还给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文丽这么一说,不知情的人都指责着我,王潇潇替我辩护:“大姐,不是我们不还钱,她也是被前夫背叛恶意欺瞒的受害者,都是苦命人,能不能宽限些时候,你先让我们回去,慢慢想办法筹钱,行吗?”
难得王潇潇说句软话,但文丽那边却躁动了起来:
“这救命的事情能耽搁吗?文丽你起来,这群人铁石心肠,你求他们是没用的,大不了咱们就耗下去,今晚我们都在这儿呆着。谁都别想走。”
说话的是一个阿姨,她就地而坐,从包里拿出了馒头和矿泉水,应该是有备而来。
我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收拾这场面。
“都省点力气吧,磨什么嘴皮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就欠钱的成了大爷了,来来来,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别只动嘴。”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顿时蜂拥而上。
实在是对方人太多了,王潇潇和邓珩竭力的想护着我,但我还是挨了好几拳,也不知是谁的高跟鞋正好踢在我的大腿和肚子上,火辣辣的疼。
我没有反抗,眼下唯一能让她们出出气的方式,就是拳脚了吧。
一开始王潇潇还想护着我,最后拳脚太多太重,她完全护不过来,只能抱着头拿出手机打了110报警。
那种刺心穿肉的疼突然来的很密集,我感觉有人用针扎着我的手臂,我抬起迷蒙的眼,重叠交映的人群在我眼前晃动着,我不知道疼多久才是尽头,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臂膀,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蹲下身将我抱了起来。
耳旁呼啸着围观者的唏嘘声和渐行渐近的警笛声,我哪儿都疼,身上黏黏的,好像自己快要臭掉了一样。
“不还钱就别想走,就算警察来了也没用,我们乡里百姓不懂法,你们别用法律来唬人,我们只知道欠了钱就要还。”
到最后,我听到有围观的人在喊要出人命了,让他们先放人。
但文丽那边的反对声一大片,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却只听到一句:
“她欠你多少钱?”
文丽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二十二万。
我的心揪成一团,却听到爽快的男音:“好,你们现在跟我去医院,除去江离的医药费后,她欠你们的钱,今天晚上一分都不会少。”
那群人发出质疑:“你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坐在地上的阿姨立即喊话:“城里人套路多,肯定是骗人的,大家拦着别让他们走,除非他们现在给钱。”
这话惹恼了抱着我的人,他冷语怒吼:
“谁敢挡我,要你好看,信不信随你们。”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如同征战的将军一般,而迎面扑来的一股凉风是那么的清爽。
醒来时,我身在医院,我的两个手臂都被纱布包裹着,身上的淤青和伤痕触目惊心,坐在我病床旁的王潇潇也挂了彩,脖子上有一道比较明显的指甲刮痕。
“醒了,疼吗?”
我头比较疼,想要坐起来却被王潇潇拦住:“别动,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对不起啊,江离,我应该早点打电话报警的,只是当时脑子短路没顾得上,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看着自责的王潇潇,我眼眶一热:
“连累你了,是我该说对不起的,那些人呢?”
王潇潇恨恨的说:“那群泼妇回去了,是二少爷救了你,你都不知道他从人群中冲出来将你抱起来的时候有多帅,尤其是抱着你从七大姑八大姨面前离开时,真的有种大将之风,还有那笔钱也是二少爷帮你还的,喏,知道你自尊心强要面子,不会接受别人无缘无故的帮助,这是欠条,江离,你这是走的什么运啊,霉运不断,桃花运也旺盛的很嘛。”
原来那人是夏初临,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但我想,他帮我还了债,只怕夏家的人知道后又要来找我麻烦了。
我没有看那张欠条,王潇潇递到我眼前:“看看吧,这欠条可不一般,反正我活了三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欠条。”
在王潇潇的一再强迫下,我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十一月二十六日,江离欠夏初临一句多谢,一顿晚饭,还有一个衣着干净的拥抱。
夏初临是个有洁癖的男人,他能把浑身上下都是破鸡蛋和烂菜叶的我抱起来,撇开旧怨,我真该还给他一个干净的拥抱。
王潇潇是知道我和夏初临之间的故事的,虽然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是闺蜜。
对于一个衣着干净的拥抱这一项,王潇潇忍不住吐槽:“二少爷这洁癖还真是让人无语,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用生命去爱的女人,这么多年了,我都觉得他痴情的让人感动,但这个干净的拥抱,知道的人不会多想,不知道的人会觉得这是嫌弃吧。”
其实我知道,他的洁癖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当年的事情,对我对他打击都很大,后来我陆陆续续从他的朋友口中听说了他的洁癖,很严重,有很长一段时间会不断的折磨自己,折磨家人。
但我无能为力。很多时候我都是理性的,我知道自己必须远离夏家人,所以这些年,我对夏初临的态度异常坚决。
王潇潇将干净二字理解为嫌弃,我不由自主的替他辩驳:“别这么说,他也不容易,那道愈合不了的伤疤,并不是他的错。”
或许是王潇潇第一次听到我站在夏初临的角度说话吧,她小心翼翼的问我:“江离,我总觉得你对陈沉只是将就,你对二少爷,才是真的喜欢吧?”
陈沉已逝,我不想多言。
但对于夏初临,以前在心里滋生的那点喜欢,怕是抵挡不了夏家人的恶意,也捱不住时光的摧残吧。
夏初临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个我永远拆不了的定时炸弹。
见我沉默了,王潇潇也没为难我,转移话题问:
“江离,你知道学长为什么会护着你吗?”
邓珩站出来护着我,我当时没多想。现在反问道:“还不是因为你的面子。”
王潇潇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是宋大叔安排的,本来是想着给你捧场的,鲜花都订好了,野兽派,胡歌代言,宋大叔可真会浪漫,当然咯,宋大叔也是怕你那儿会出什么岔子,江离,不得不说,宋大叔对你,好像是真心的,知道你被打入院,他趁着护工不注意下床来看你,还把后背那口子给撕裂了,这不,又流了好多血缝了好多针。”
我担忧的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邓医生呢,他也被打了,没事吧?”
想起这场横祸,王潇潇哀叹一声:
“邓医生身强体壮的,洗洗干净依然是宇宙无敌超级大帅哥,不过宋大叔就不太好了,到底是快没命的人了,强忍着来看过你之后,他脸色苍白的吓人,江离,说句不好听的话,看你昨晚把债权人的名字都写在便利贴上,他恐怕是等不到你还他钱的那天了。”
认识宋安戈之后,我认真查过胰腺癌,胰腺癌早期缺乏明显症状,大多数病例确诊时已失去根治性手术的机会。
在死亡面前,谁都没有豁免权。
“江离,你要好好活着,以前我总是在想,这医院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来来往往,他们都是因为什么呢?现在我才明白,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痛苦的,比如有些人生病,身体难受,有些人失恋,心里难过,有些人却连选择和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王潇潇最怕我失去活着的勇气。我坦然说:
“你放心吧,我不会寻死的,我要是死了,陈沉欠下那么多的血汗钱谁来还?那些钱都是别人打拼多年存下来的,我甩手不管的话,只怕进了阎王殿也会被赶出去成为孤魂野鬼,对了,潇潇,现在几点了?”
王潇潇看了一眼手表,尖叫一声:
“惨了惨了,我差点忘了,沈榆关来找过你,让你醒来后给他回个电话,是关于今天殷悦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事情。”
我就知道这件事没完,也不知沈榆关会怎样骂我,我哆嗦的拿起王潇潇递过来的手机,王潇潇哎呀一声,见我拿不稳,她帮我拨了沈榆关的电话,然后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沈榆关急切的问:
“江离,你怎么样了?”
我苦笑一声:“还好,死不了,对不起啊总裁,我把事情办砸了。”
沈榆关叹口气:“江离,现在最麻烦的不是展会,是马上开始的记者招待会,殷悦听信了一面之词,执意要把展会办砸的事情归结到你的私生活不检点上,她想转移记者媒体的注意力,以减免对产品销售量的冲击,江离,之前你处理过这类型的公关事件,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些时候,别人伸过来的橄榄枝,也有可能是一把无形的双刃剑。
我直言:“只要能把公司损失较低到最少,我愿意牺牲,总裁,这件事情是我弄砸的,我尽全力承担。”
沈榆关那端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现在不是你承担不承担的问题,问题是你承担不起,殷悦是公众人物,你先前签错合同,现在又身陷插足人家婚姻害死人家母亲的丑闻,你觉得你以后还能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混吗?江离,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的野心,都不要了吗?”
还能要吗?
并不是我悲观,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今后的生活。
如果生活都没办法维持和继续,拿什么来空谈理想抱负和野心。
“江离,你还在听吗?”
或许是沉默太久,沈榆关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有什么话即将说出口。
我傻笑两声:“我在听,总裁,谢谢你,这件事情就不必再费心了,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无暇顾及其他,我很累,只想闭上眼睛睡一睡。”
眼皮确实有些沉重,我觉得浑身都像被沾了辣椒水的皮鞭抽打过一般疼的钻心刻骨,让我痛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沈榆关闷声片刻,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说:
“江离,我有个办法既能帮殷悦转移记者媒体的注意力,又能帮你洗脱莫须有的罪名,还能帮你保住这份工作,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直觉这不会是一个好办法,但我还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打起精神问道:
“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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