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位音乐家(1 / 2)

加入书签

如果旅行开始就不顺,恐怕到末了都会磕磕碰碰的了。至少下面的这四位演奏家理直气壮地支持这种说法。现在他们的乐器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呢。原来,他们在附近的一个火车小站不得已乘坐的那辆马车刚才突然翻到路旁的斜坡上了。

“没人受伤吧?………”第一位飞快地爬起来,问。

“我只是擦破了点儿皮!”第二位擦着被玻璃碎片划得一道道的面颊说。

“我也是受了点擦伤!”第三位应道,他的腿肚流了几滴血。

总之,问题不大。

“哎呀,我的大提琴呢?……”第四位叫了起来,“但愿我的大提琴没出什么岔子!”

还算幸运,连几个乐器盒都完好无缺。不论是那把大提琴、中提琴,还是两把小提琴都没被撞坏,而且几乎用不着重新定弦。到底是名牌乐器,不是吗?

“该死的火车,竟把我们甩在了半道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其中一位恨恨地说。

“还有该死的马车,竟把我们摔在了这么个荒郊野外!……”另一位接了一句。

“况且正好又是天开始黑的时候!……”第三个人补充道。

“幸好我们的演奏会后天才举行!”第四位提醒说。

随后,几位艺术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俏皮话。对眼前的这件倒霉事,他们表现得很乐观洒脱。其中一位旧一习一不改,借用音乐术语开玩笑说:

“在此期间,我们的马车就是要‘咪哆咪’1嘛!”

“潘西纳!”他的一位同伴大声喝道。

“而且依我看,”潘西纳又说,“这是因为谱号的临时变音太多了点2!”

“你不能不说吗?……”

“那么,我们最好转到下一个节目3去!”潘西纳大着胆子补充了一句。

是的!一路上意外的确太多了些,读者不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对话全是用法语一交一谈的,不过他们也能用英语说。这四位音乐合奏者多次去盎格鲁—撒克逊人居住的国家和地区旅行,现在说起瓦尔脱·司各特4和库柏5的语言来就像说本国话似的。故此他们就用这种语言来和马车夫一交一谈。

这位诚实的人受伤最重;马车前轴断裂时,他被从座位上甩了下来。不过,也仅限于几处不怎么严重的挫伤,有点痛罢了。但是由于腿上的韧带轻

1与法语中的“睡觉了”谐音,此处指休息。

2双关语,指意外的突发事多。

3双关语,指改乘另一辆马车。

4著名的英国作家(1771—1832)。

5著名的美国作家(1289—1851)。微扭伤,他无法再走路。因此,需要想个什么办法把他送到最近的村子去。

这次车祸竟没有造成一人员死亡,的确是个奇迹!道路弯弯曲曲穿越一片山区,路边不时现出深邃的山涧或湍急的水流,沿途还有几处被水截断,很难涉水而过。假如再往下走几步车前轴才断的话,毫无疑问马车已经滚落山崖了,而且恐怕谁也逃不掉,全都要死于非命。

不论怎么说,马车是报销了。两匹马,其中一匹当时一头撞到了一块尖石上,此刻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看不行了;另一匹胯骨伤得相当严重。因此说,不仅马车没了,连套车的牲口也没了。

总而言之,这四位艺术家在下加利福尼亚

1的地盘里是一交一上厄运了。24小时内连遇两次意外事故……除非他们看得很开……

那个时候,加利福尼亚首府旧金山有火车直达圣一地亚哥。后者差不多位于古老的加利福尼亚州的边界上。这四位旅行者正是去那座大城市的。后天他们必须在那儿举行一场演奏会。这场演出的广告早就打了出去,那儿的人们正眼巴巴地等着呢。他们是头一天晚上从旧金山启程的,火车行驶到距离圣一地亚哥差不多只剩下50英里时,发生了第一件意外事故。

不错,就是“强休止符2”!他们当中最会调侃的那位说得非常对,大家不能不承认这位曾得过试唱练声优胜奖的人用词恰当。

因为突然涨水,三四英里长的一段路被冲坏,火车不得不在帕夏尔小站停了下来。因为事故是几个小时前才发生的,有关方面还没有组织乘客转车,所以即使走过去2英里,也不可能再搭上火车。

只有做出选择了:或者坐等铁路通了再走,或者到最近的小镇随便搭辆车去圣一地亚哥。

四位演奏家正是选择了后一种办法。他们在附近的村里找到了一辆破旧的双篷四轮马车。这车全身蛀满了虫眼,走起来吱吱嘎嘎乱响,坐在里面一点不舒服。他们与车主谈妥价钱,又许给一笔不少的小费让他做了车夫,然后把行李留在火车上,随身带着乐器出发了。那时是下午2点钟左右,直到晚上7点,一切还算顺利,既没有遇到多少困难,也不太累。但是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第二个“强休止符

1”;马车翻了,而且更倒霉的是不可能再乘这辆马车继续赶路了。

而这四位演奏家此时距离圣一地亚哥足足还有20英里呢!

这四位音乐家是法国人,而且生于巴黎。那么,他们为什么冒险横越下加利福尼亚这一带连行路都不近人意的地区呢?

为什么?……我们来简单说说吧,顺便大致描述一下这四位音乐演奏高手。命运,这个变幻不定地支配着人的未知数,即将使他们成为下面这个不同寻常故事中的主要人物。

那一年里(我们不能肯定是30年代的哪一年),美利坚合众国的国旗上星数增加了一倍。在兼并了北面的加拿大自治领地直到北冰洋最边远的广大地区,南面的墨西哥、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直至巴拿马运河的各州以后,美国的整个工商业势力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同时,这些野心勃勃的美国佬身上的艺术细胞也渐渐发达了起来。虽然他们的产品能

1即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半岛。

2双关语,原文中与“意外事故”词形、读音相同。

1指遇到了第二次意外。称得上美的屈指可数,虽然他们这个民族在绘画、雕塑、音乐方面还显得有点叛经离道,但是在他们中间欣赏优秀艺术品的风气至少已经普遍流行。通过高价收购古代和现代艺术大师的名画构筑私人或公共画廊,通过重金聘请著名的歌剧或戏剧艺术家以及最有才华的乐器演奏家前来表演,他们耳濡目染终于熏陶出了一向欠缺的对美好和高尚事物的感受力。

音乐方面,新大一陆2的音乐一爱一好者们最初迷恋的是梅耶贝尔、阿列维、古诺、柏辽茨、瓦格纳、维尔地、马塞、圣—桑、雷耶、马斯内和德立勃,这些19世纪下半期作曲家们的作品。后来,在追溯于18世纪得到蓬勃一发展的这门崇高艺术的源泉时,他们逐渐能够理解莫扎特、海顿和贝多芬的更为震撼人心的作品了。戏剧方面,他们首先醉心于歌剧,然后是抒情剧,接下去是一交一响曲、奏鸣曲、管弦乐组曲。而就在我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美国的好几个州恰好正如痴如狂地迷恋着奏鸣曲。在此期间,哪怕是按奏鸣曲的音符计价,每个二分音符20美元,每个四分音符10美元,每个八分音符5美元,他们也会乐意付钱的。

正是这个时候,四位很有才华的演奏家得知了此情,于是他们产生了去美国淘金的想法,以此获得名利双收。四位好伙伴以前是法国音乐戏剧学院的学生。他们在巴黎很有名气,在人们称之为“室内乐”的音乐演奏会上颇受好评。当时在北美,知道室内乐的人还寥寥无几呢。莫扎特、贝多芬、门德尔松、海顿和肖邦曾写了一些弦乐四重奏。这种乐曲是用四件弦乐器即: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来演奏的。这四位艺术家每次都是以多么罕见的完美、多么奇妙的和谐和多么深刻的情感来解绎这些乐曲啊!毫不哗众取一宠一,没有一丝匠气,不是吗?相反,他们的演奏是那么出神入画,技巧是那么娴熟一精一湛,简直无可比拟!这四位演奏家之所以能获得成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时人们已开始厌倦了听阵容庞大、和声齐全的一交一响乐队的演奏。就算音乐只是声波艺术一性一组合的一种振荡,也不应把它们放大成震耳欲聋的风暴。

长话短说,我们的四位演奏家决定让美国人见识见识室内乐种种美妙而不可言喻的乐趣。他们一起动身来了美国。最近这两年,美国的音乐迷们既没少了为他们鼓掌喝彩,也没心疼大把大把地给他们塞钱。无论是上午还是晚间,只要有他们的演奏会,听众总是挤得水泄不通。那些巨富们的邀请使得“四重奏”——人们这么称呼他们——应接不暇。如果少了他们的演奏,节庆、聚会、晚会、下午五时的茶点、甚至值得引起公众注意的游园会都失去了意义。听众们的这种走火入魔使得四位演奏家的口袋里塞满了美元。假如把这些钱存进纽约银行的保险箱话,早够建一座漂亮的新首都了。但是为什么说“假如”呢?因为我们的这几位巴黎同胞已经美国化了,因为他们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这几位琴弓王子,四弦皇帝,几乎就没想过攒钱的事!他们已经热衷于这种冒险生活,自信随时随地有人献花和出钱;他们时而从纽约跑到旧金山,时而从魁北克跑到新奥尔良,时而又从新苏格兰跑到得克萨斯,竟然有那么点儿波希米亚人

1的生活味道。具有青春活力的这个波希米亚是我们老法兰西最古老,最有魅力、最值得向往、最受一爱一慕的外省了!

闲话少说,现在该来给我们的读者分别介绍一下他们四个人的名字了,

1从前欧洲的一个流一浪一民族。

2指美洲大一陆,旧大一陆则指欧洲大一陆。因为有些读者从来没有甚至永远没有机会听到他们的大名。

伊韦尔奈——第一小提琴手——32岁;个子中等偏高,身材削瘦(有意保持的),满头金黄色的卷发,脸上光光滑滑没有一胡一子,眼睛又大又黑、手很长,放在他那把加内利欧2琴的指板上可以伸出去很远;他举止文雅,风度翩翩,喜欢披一件深颜色的斗篷,戴一顶丝质高顶礼帽,也许有点装腔作势;不过可以有把握地说,他是这伙人中最无忧无虑、最不关心物质利益了。他有着不可思议的艺术才华,对一切美好的事物怀有极大的热情,是一位极有天赋和远大前程的一流音乐演奏家。

弗拉斯科兰,——第二提琴手,——30岁,小个子,有点发胖的苗头(他为此很恼火),头发和一胡一子是棕色的,办事能力强,黑黑的眼睛,大大的鼻子,鼻翼常一动一动,上面有个地方红红的非常醒目,那是被他那副时刻不离的金边近视夹鼻眼镜压的。他是个好脾气,热情周到,乐于助人,怕麻烦同伴自己常常把杂活揽了下来。他管着小一团一体的帐,总是劝大家省着点,但是从没有人听他的。对同伴伊韦尔奈的成功他丝毫不嫉妒,也根本没那个野心想爬到小提琴独奏者的位置上去,不过他却是位杰出的音乐家。此时他穿着旅行装,外面罩一件路上挡灰的宽大外套。

潘西纳,——中提琴手,大伙通常称他“殿下”,27岁,四人中数他年轻,也数他最一爱一嘻嘻哈哈,属于那种一辈子长不大,总也改不掉调皮孩子脾气的人。他的脑袋瓜活,机灵的眼睛总是滴溜溜直转;他的头发近似红棕色,上唇留着尖尖的小一胡一子,舌头在又白又密的牙齿间不断发出响声,总是管不住自己似的开些玩笑,说些同音异义的双关语俏皮话。他的话好像就在嘴边上等着,攻击别人时随时脱口而出,还击别人时同样张口就来。总是热烈饱满的情绪使他认为是看了许多中音谱号的缘故,他的乐器——他常说“一个十足的管家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