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名传一剑(2 / 2)
十日吧!——
如此一言为定了-
出了巨宅,朱昶内心仍有雾一般的迷离感觉,这件公案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本来凭一个荷包一支剑,几句话,便可了结的事,却变得如此复杂离奇。
街上寂无行人,除了街角照路的天灯,发出昏黄的光,使数丈方圆之地略现光明外,四处漆黑一片,夜已深了,城门早闭,此时要落店投宿,已不可能。
朱昶循死寂的街道,一步一跛地彳亍前行。
到了宋伯良设摊之处,一个明显的暗号,呈现眼帘。
朱昶心中一动,故作不经意地循暗号指示溜目扫去,只见一堵粉墙上,七歪八倒地画了些东西,那看起来是顽童乱涂的,画的是一个人被狗追,前端又有数只狗伏伺,下首写了几个字:-此乃谁家之犬?-别人看不懂,也不会留意,但朱昶一目便已了然,这是宋伯良告诉他已被人盯上了梢,而且尚有不少伏伺的人,这些人来路不明。
朱昶心中大感奇怪,是什么人派人盯踪自己?-通天教-?-黑堡-?抑是……:
自然,他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越城墙而出,走了一程,果然发觉身后有人,他只作不知,不久,来到一座土地祠边,急施展-空空子-所授的-空空步法-,倏忽隐去。
盯踪的人可真滑溜,没有进一步踪踪,隐伏不动了。
朱昶也懒得理料,溜上祠顶,打坐憩息。
天亮了,什么事故也未发生,正待起身上路……
蓦地──
一阵鼾声,传入耳鼓,心头为之一震,转目望去,不由惊楞了。
距停身之处不到三丈的屋脊边,蜷曲着一个瘦小的白发老者,正自呼呼入睡,鼾声大作,这老者何时到此,自己竟丝毫未觉,自己上屋之时,根本没有任何人影,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以自己的修为,竟然毫无所觉,这老者的身手,未免太以惊人了?
莫非他是盯踪者之一?
心念及此,故意干咳一声。
那老者翻了一个身,梦呓似的道:-大梦谁先觉,万事我自知,祠顶睡未足……:唔,何物扰人清梦?-朱昶这时看清了,这老者赫然是-天不偷石晓初。这老偷儿显然是后自己而至的。这决非巧合,亦非偶然,对方是有意的。
心念之中,冷峻地道:-在下是人,非物!——天不偷-揉了揉惺忪睡眼,翻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目注朱昶,裂嘴笑道:-幸会!幸会!原来是"断剑残人"!-朱昶双目射出寒光,冰声道:-阁下追蹑区区,有何见教?——追蹑?没这回事,老夫只是夜行疲乏,寻个宿处而已——是这样吗?——
信不信由你——
希望下次不再有这种巧合……-
说着,飘身下地,举步便走,那份冷漠,孤傲,世间少有。
身后传来-天不偷-的声音道:-自以为顶天立地,豪气凌云,迟早还是断送在石榴裙下!-朱昶心中一动,不知这老偷儿在胡扯什么,也懒得去理睬,故作不闻,自顾自的蹒跚而行,但心里终究有些不能释然。
温煦的朝阳,使大地苏醒,晓雾渐开,路上已有了早行人。
朱昶就路边小店打了尖,继续上路,他必须在十日内赶到利川与-花后张芳蕙-母女会合,他实在不愿回那伤心之地,但又不能不去,他想,时已经年,-谷中人-也许已不在人世,因为离开时-谷中人-曾说过不久人世的话,如果-谷中人-真的辞世,这公案岂不成了千古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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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道路,渐见荒凉,前后不见行人。
朱昶施展身法紧赶路程,单凭一条右脚着力,速度仍然十分惊人。
正行之间,忽感空气有些异样,暗中似有人影浮动,不期然地缓下身形,收为慢步而行,暗忖:昨夜被盯梢的谜要揭开了。
走不多远,忽见距路边不及十丈的疏林中,隆起一堆新土,土堆前树立了一块石板,上面刻了七个大字:-断剑残人葬于此-朱昶看罢,哈哈一阵大笑,折身走了过去,只见那是新掘的一个土穴,想来对方是等待着埋葬自己。
他看了看形势,迳直走到土穴旁一棵老树下盘膝坐了,腰间剑横过来,剑柄靠在膝上,然后合目静坐。
极微极微的响动传入耳鼓,他知道对方已现身迫近,但他没有睁眼。
一股疾风,迎头罩下-
哇!-惨号之后,是-砰!-然倒地之声。
朱昶没有睁眼,手中断剑斜举,剑气把头顶两丈之内的枝叶,扫得纷落如雨-
哈哈哈哈,断剑残人,真有两手!-
狂笑声震得四周的空气波动如风。
朱昶放落断剑,睁眼,起身,双眸迸出两道带煞的寒芒,面前,横了一具黄衣武士的尸体,可能这武士见朱昶闭目趺坐,以为有机可乘,猝施偷袭,以致丧生。
两丈之外,兀立着一个黄袍怪人,一张多角脸,尽是横肉,双眼白多黑少,青芒熠熠,身高在八尺开外,这怪人,正是曾以-天罡煞-伤了朱昶-狂魔。
朱昶认得他,他可认不得眼前的-断剑残人-便是年前的-苦人儿。
杀机,涌上了朱昶心头。
目光转动之间,不由暗自心惊,四下都是人,不下五十之多,逐渐迫近。
朱昶心想:看来今天要大开杀戒了-
通天教-派高手截杀,是意料中事-叙州分坛-被挑,分坛主-剑魔-被废,对方当然不会善罢干休-
狂魔-狞声暴喝道:-断剑残人,墓穴已替你准备好了,如果想全尸,你自己躺进去吧!-朱昶冷极哼了一声道:-狂魔,这是你自己的!——狂魔-似乎很感意外的道:-你知道老夫的名号?——还不止此!——
你究竟是何来路?——
不必问,本剑客专为降魔而出山!——
哈哈哈哈,你是老夫生平所见第二个不知死活的狂人!——第一个是谁?——
叫做"苦人儿"的一个毛头小子-
朱昶心中暗自好笑,冷冰冰地道:-阁下不会碰见第三个了!——什么意思?——
从现在起,江湖中将再无"狂魔"这名号!——狂魔-怒极反笑道:-老夫把你生撕活裂-朱昶不屑地道:-只要阁下办得到,本剑客对于如何死法倒不加选择——好哇!兔崽子……-
栗吼声中,-狂魔-陡地前欺两丈,双方距离缩短到不及八尺,朱昶双目紧盯住对方,功力提聚到了十成。
场面顿呈无比的紧张,杀机充斥了整个空间-
狂魔-双掌一抡,劈向朱昶,势如万钧雷霆。
剑芒乍闪,朱昶以十成功力,施出了那一招-天地交泰-掌风如雷,剑气撕空,惨号,闷哼,同一时间响起-
哇!——
呀!-
朱昶连退三步,一阵逆血翻涌,-狂魔-合力发出-天罡煞-,朱昶的护身罡气几乎被震散,若在一年之前,这一掌足以致他死命,现在,他算是接下来了-
狂魔-的黄袍,至上而下,迅速地被红色浸透-
砰!-庞大的身躯,栽了下去,再不动弹了-
呀!-
四周爆发了一阵惊呼。
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堂堂-十八天魔-之一,竟然一招毙命。
两柄长剑,闪电般攻到。
朱昶连眼都不转,手中断剑,带着长长的芒尾,只一绕-
哇!哇!-
地上又增加了两具尸体。
三支剑!
四支剑!
……
于是,恐怖的画面层层叠出。
暴喝!
惨号!
血!刀光、剑影、掌风、暗器……
疏林变成了屠场-通天教-高手,前仆后继,朱昶每出一剑,至少有一人倒下,尸体不断地增加,朱昶的内力相对地减少,这些,都是百中选一的高手,出手相当厉辣,每一个似乎都发了狂,无视于生死。
朱昶双目尽赤,剑不停挥。
迸溅的鲜血,使他青色的儒衫开遍了朵朵桃花。
他自己也有一种疯狂的感觉-
退下!-
巨喝声中,人影纷纷暴退,近五十之众,只剩下了寥寥十余人。
两个黄袍怪人,双双逼入场中,狰狞的面目,是他们的共通点。
朱昶断剑下垂,剑身仍滴着鲜血。
两黄袍怪人,一个手执齐眉铁棍,一个倒提独脚铜人,这两样都是重兵刃,不言可喻,这两个怪人必以外功见长。
四只恶毒的眸子,闪射栗人的凶焰,似择人而噬的怪兽。
朱昶寒声发话道:-两位量来也是"十八天魔"之中的人物?-手持齐眉铁棍的道:-不错,老夫"武魔",排行十七!-朱昶转目向另一个道:-阁下呢?——
老夫"大力"行十三,兔崽子,老夫非把你打成肉酱不可——两位是一齐上还是……——
嘿嘿嘿嘿,"十八天魔"一向是单打独斗——那位先上?——
老夫!——
请!区区还有正事要办,不能久留——
你永远留下了!——
武魔-向后退了丈许,-大力-一抡手中独脚铜人,桀桀一声怪笑,以泰山压顶之势,逼向朱昶。劲首强猛,举世无匹。
朱昶奋力挥剑-
波!-的一声巨响,独脚铜人硬生生被剑气迫了开去,这一招十分吃力,朱昶感到有些真气浮动。
独脚铜人是外门重兵刃,剑属轻兵器,讲究灵巧与气势,若非朱昶,无人敢以剑硬挡铜人,但若不是-大力-,招术诡异,门户紧严,也势非伤在剑下不可-
大力-为之骇然变色,他料不到对方敢以断剑硬挡,内力实在不可思议?
这不过眨眼之间,朱昶可不敢大意处于被动。
就在-大力-一窒之间,朱昶那一招-天地交泰-,闪电般疾攻而出-
大力-魔道巨擘,反应之神速,实在惊人,剑气才动,他手中的铜人,颤成一道铜墙,不遑攻敌,先求自保,采的是守势。
但,他再快,仍较朱昶逊了一筹。
闷哼传处,人影乍分,-大力-前胸裂了半尺长一道口,鲜血如注。这魔头受了伤,登时怒发如狂,怪吼一声,不顾伤痛,出手猛击-
呼!-的一声,-武魔-的齐眉铁棍配合夹攻。
两魔联手,其势令人股栗。
朱昶急施-空空步法-,一闪而没。
两魔怒哼一声,双双收势转身。
朱昶只是变换了一个位置,仍在八尺之内,不屑地道:-十八天魔不是单打独斗吗?——武魔-狞声道:-对你不必,因你必须死!——死-字出口,双双又出手闪击,两股重兵刃,搅的空气爆响如雷震。
朱昶再施-空空步法-,手中剑同时挥了出去-
武魔-这一下表现了真功夫,在朱昶人影骤杳的刹那,似乎胸有成竹般的,招式急化为-夜战八方-,这是一招极平常的招式,贵在适得其时,同时平常招式在不平常的人手中施展,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力-招式落了空-
武魔-的一式-夜战八方-,却把朱昶的剑势阻遏了一半-
锵!-然巨响声中,惨哼随传,-大力-背心被划裂了一道尺长口子,鲜血喷涌如泉,身形连幌之下,几乎栽了下去。
当然,如非-武魔-这一招-夜战八方-阻遏了朱昶这一剑的威力,-大力-业已命丧当场。
朱昶略不稍停,转剑疾攻-武魔。
对付重兵刃,他非险占先机不可-
武魔-对敌的经验到了家,人如其号,在朱昶出剑的同时,他已闪电般滑了开去,同时发出一掌-
哇!-惨嗥栗耳,使人头皮发炸,朱昶这一剑被-武魔-避开,剑芒却扫上因受伤而反应迟缓的-大力-,剑芒掠颈而过,一颗大头,只剩下一层皮与颈项相连,鲜血迸溅中,栽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武魔-的如山掌劲,撞上朱昶,-波!-的一声暴响,掌风与护身神罡激撞排斥,朱昶如遭闷雷,踉跄退了三步,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这时,场边才传出惊呼之声-
武魔-返身出棍,斜斜击向朱昶。
这一式棍法,玄奇诡辣到了极致,完全超出一般武学范围之外。
时机紧迫得不容发丝,朱昶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急切里迫采守势,功运剑身,硬挡来棍-
铿!-然巨响声中,沉如山岳的铁棍被荡了开去,但朱昶却双臂酸麻,断剑几乎脱手,虎口迸裂,逆血上涌,连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
最初的人海战与后两次的硬打,使朱昶内元损耗不少,功力自然大打折扣-
武魔-不容朱昶有机会喘息,一退再进,诡辣的棍法,挟全力出手。
朱昶一闪而开,左手射出一股洞金裂石的指风-
嗯──-闷哼声中,-武魔-左肩被洞穿,鲜血前后两面直喷。
但这凶残成性的魔头,并不因受伤而减了锐气,只那么微微一窒,铁棍又出了手,这一记棍法,再形厉辣,几乎布满了每一寸空间。
在这种情况之下,朱昶除了闪让,便只有硬碰硬一途。
个性使然,他选择了后者,所谓选择,不过是意念一动的工夫而已。
断剑挟裂空的剑气,划了出去。
震耳的金铁交鸣,夹惨号闷哼俱起-
武魔-铁棍脱手,口鼻眼耳全溢出了鲜血,身形幌了几幌,-砰!-然栽了下去,显然,他已被震得五腑离位,心脉尽断。
朱昶口中喷出一股血箭,濡湿了半幅蒙面巾,连退数步,坐地不起。
那十几名幸存的-通天教-高手,齐齐栗喝出势,蜂涌而上,剑气嘶风,寒芒耀目,猛袭向坐地不起的朱昶。
朱昶猛一咬牙,站了起来,拚聚残余内力,迎着交叉纷至的剑影,划了出去-
哇!哇!-
两名首当其冲的栽了下去。
其余的攻势顿挫,齐向后退。
朱昶大声地喘着气,身躯呈摇摇欲倒之势。
暴喝声中,四柄长剑,分四个方位攻到。
朱昶一付钢牙几乎咬碎,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叫:-朱昶,你不能倒下,否则一切算完,杀吧!-手中断剑,又适时地切划了出去。
惨号破空,四名剑手又告血溅当场。其中一名,当朱昶正面,连头带肩被斜斜劈开,鲜血如喷泉冲起,洒了朱昶一头一脸,黏黏湿湿,腥味刺鼻。
血、尸体、残肢……
同样惨酷的画面,在朱昶脑海中浮现,父母弟妹,义仆陆叔一家三口,同样鲜红的血……于是,恨与杀机炽烈地燃起,流血的冲动,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哈哈哈哈!-
他笑了,笑声中尽是杀机与仇恨。
仅存的九名武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照情况而论,-断剑残人-已成强弩之末,若不乘机杀他,未免可惜,但他的剑术太过惊人,在受伤不支的情况下,还能一剑毁四高手……
朱昶眼中杀光大盛,血,勾起了他惨痛的回忆,恨,使他极想流血。
父亲,未成年的弟妹,陆叔夫妇被残杀,母亲与陆叔的女儿被奸杀,血债,刻骨镂心的恨,使他在内力不支的情况下再生力量。
于是,他援援挪转身躯,面对九名-通天教-残存高手。
死寂而恐怖的场面,使人头皮发炸。
九名高手,被这异样的气氛迫得喘不过气。
最后一点点想乘危下手的斗志消失了,代之的,是难言的恐怖-
走吧!-
九人之中,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一声,立时人影幌动,纷纷弹身……-
都留下!-
朱昶狂吼一声,闪电般旋身而上,断剑曳着长长的芒尾,抖动,回绕……-
哇!哇!……-
惨号破空,血雨漫洒。只那么短暂的一会工夫,一切又呈静止状态,唯一活动的,是地上蜿蜒蠕动的血水,顺着地势,积成滩,汇成渠。
恐怖的屠杀!血的画面!
朱昶使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颓然跌坐地上,眼前金星乱舞,血光浮动,很久,心头升起了一个意念:-我必须离开现场-如果此刻再赶来-通天教-高手,只消一人,便可轻易地取他性命。
他自觉连举剑都难,别说交手了。
于是,他手足并用,挣扎着站起身躯,幌悠悠地朝林深处挪去,一步,一歪,像学走路的婴孩。眼前阵阵发黑,景物不辨,他机械地挪动脚步,心想:别倒下,走越远越好。如果倒下,便永远站不起来了。
走!走!
他尽量振作,不让意识模糊,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他只觉再难移动分毫了,他心里狂呼着:-不能倒下!-但他终于倒下了,意识也随之丧失了,一切努力归于徒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朱昶昏倒之后不久,一条血红的人影,幽灵般出现,那人影在朱昶身前呆立了片刻,突地俯下身去掀开他的蒙面巾,栗声惊呼道:-原来是他!-从这一声惊呼,可以听出这红色人影是个女人。
她是谁?她认识朱昶吗?
一声枭啼,遥遥破空传至,红色人影又如幽灵般消失。
朱昶一无所知,昏迷如故。
红衣人影甫告消失,另一条人影出现,来的,赫然是一个黑袍蒙面人。黑袍蒙面人一幌身便到了朱昶身前,俯身轻轻一揭蒙面巾,忽地如中蛇蝎般倒退三步,阴森森地道:-不出所料,是他!-话声中,右掌上扬,照朱昶当头劈下。
掌至中途,突然又收了回去,自言自语地道:-现在就取他的性命吗?-过了片刻,手掌又扬了起来……
一声女人的阴笑,倏告传来。
黑袍蒙面人一收手,闪电般朝笑声所传的方向扑去……
又是一条人影出现,但这人影略不停滞,一把挟起朱昶,如惊鸿一瞥而逝。
朱昶悠悠醒转,发觉自己躺在软绵绵的草堆之上,虽然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仍可辨认出是一个洞穴,他大是骇然,暗忖,这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脱力倒地吗?怎会到了这里?
为了预防万一,他不敢稍动,仍作昏迷不醒的样子,暗中一试功力,竟已恢复过半,也没有什么痛楚。这情形在他并不感到稀奇,他身具三甲子功力,负旷世绝学,而且-生死玄关-之窍已通,脱力不过是暂时现象。
于是,他默运-玉匣金经-所载的心法,那消一刻工夫,功力尽复如初。
功力一复,视力加倍,他看清楚了这是一个不到两丈深的土穴,外望可见点点星光,他知道现在是晚上。
突地,他瞥见暗影中一对灼灼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不由大吃一惊,一骨碌翻起身来,藉着洞口透入的天光,认出洞底的人赫然正是-天不偷石晓初。
这老偷儿到底怎么回事?
他尚未开口,-天不偷-已笑嘻嘻地发了话:-你复原得好快!-朱昶下意识地一摸剑柄-
天不偷-悠闲地道:-小友,别紧张,老夫若怀歹意,你一百个也死了!-朱昶自觉想法不当,心里一阵愧疚,赧然道:-是前辈救了晚辈吗?——一半!——
一半……晚辈不解?——
你已死过一次!-
朱昶更加茫然,惊疑地道:-晚辈仍然不解?——天不偷-一抬手,道:-坐下再谈!-
朱昶依言原地坐下-
天不偷-干咳了一声,消了清喉咙,才沉缓地道:-你力毙三魔,尽歼小丑,脱力倒卧林中……-朱昶骇然道:-老前辈完全看到?——
当然!——
以后的事呢?——
一个红衣蒙面女人来临,揭开了你的真面目……——啊!她……——
身形似魅,如老夫所料不差,她是从未被人看到过的一代女魔"红娘子"!-朱昶栗呼了一声:-红娘子?——
天不偷-仍然不疾不徐的道:-这只是揣测而已,老夫也是仅闻其名,不知其人……——以后呢?——
那红衣女人还有手下,她入林之后,手下隐伏四周,以枭啼作暗号传警,她闻警而隐,出现了另一个人……——什么样的人?——
黑袍蒙面人,来路不明……-
朱昶点了点头,暗忖,可能是-黑堡主人-,但他没有说出来-
天不偷-接下去道:-黑袍蒙面人认识你……-朱昶一震道:-他也揭了晚辈面巾?——
不错,他要出手毁你,但又似乎犹豫不决,所以老夫说你死了一次!——哦!结果他没有下手?——
有,但当他再次扬掌,决心杀你之时,被那红衣女人发声引走……-朱昶又是一声-哦!-暗忖,如是-红娘子-,我欠她的太多了-
老夫一看情况,当机立断,把你带来这里,所以老夫说救你是老夫一半,那红衣女子一半-朱昶起身一揖道:-这笔人情,晚辈紧铭五内!——天不偷-连连摇手道:-用不着,用不着,老偷儿童心未泯,我们做个朋友吧!-朱昶激动的道:-尊卑有序,岂敢……——
坐下,坐下,如你愿意,称我一声老哥哥,如何?——这……——
老偷儿不喜俗套!——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像话,小兄弟,哈哈哈哈……——
老哥哥似乎一直跟踪……——
我说过童心未泯呀!-说着,面容一肃,又道:-小兄弟,老哥哥我有句话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老哥哥有话但请直言?——
小兄弟知道一个真正的武士,第一忌讳的是什么?-朱昶为之愕然,不知老偷儿意何所指,茫然道:-忌讳……什么?——天不偷-凝重地道:-女色!-
朱昶一楞神,突地忆起广安城南门外土地祠顶,这老偷儿在自己离开之时,曾说过:-自以为顶天立地,壮志凌霄,迟早还是断送在石榴裙下-那他现在说这句话是有原因的了,但这从何说起呢?自己一向洁身自爱,从未做过眠花宿柳的伤风败德事,的确令人费解……
正要开口追问,蓦地,一声女人尖厉的惨号,遥遥破空传至-
天不偷-陡地立起身来道:-莫非那红衣女人遭了黑袍蒙面人的毒手?-朱昶心头狂震,栗声道:-可能吗?——
极有可能,我把你移来此间之后,红衣人影仍未离去,似有心要找到你……——老哥哥,我们去看看——
走!-
两人双双射出洞外,看星斗的位置,时正子夜。
那一声惨号之后,再无声息,要判断方位极难。
朱昶深信自己判断不错,那黑袍蒙面人定是-黑堡主人-无疑,红衣女人如是-红娘子-,她可能不是这神秘枭魔的对手,自己受惠太多,怎能坐视!
而且自己要找的,也正是-黑堡主人-,最后证实血仇的对象-
老哥哥,你向东,我朝西,分头兜截,如有所遇,请发声通知——好,准这么办!-
两人一东一西,朝暗影中投去。
朱昶一路穿林而去,虽然林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内功精湛,目力奇佳,八丈以内的事物,仍可清晰辨认。奔了一程,已接近林缘,正待折身回头改变路线再搜,忽然瞥见林外旷野中一个影子迅快的移动。
朱昶心念一转,弹身便追,他因左腿成残,功力再强,身法这方面比起这类特出高手,难免逊了一筹,愈追愈远,前头人影忽隐忽现,用尽功力,就是追不上。
十几里地面掠过,最后,那人影自动停止了,似乎奔累了要憩息。
在近距离之内,朱昶的-空空步法-是相当玄妙的。
一连几闪,幽灵般欺到了那人影身边,一看,心头为之剧震。
眼前,是一个红衣妇人,她脚下,是一具红衣妇人的尸体,这红衣妇人并不陌生,正是四个扛抬彩轿的红衣妇人之一,判断完全正确,-天不偷-所见的红衣蒙面女人,确是-红娘子-无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红衣妇人对朱昶的突然现身似不感惊奇,可能,朱昶在全力追踪之时,她已发觉-
阁下便是"断剑残人"?——
不错!——
你没有死?-这句话相当不客气。
朱昶念在-红娘子-之面,倒不介意,淡淡的道:-死了岂会在此!-红衣妇人一指她脚边的尸体,悲愤的道:-你仍好端端的活着,她却死了!——如何死的?——
因你而丧命!-
朱昶骇然震惊,栗声道:-什么,因在下而死的?——谁说不是!——
事情经过如何?——
我二人奉主人之命,搜寻你的下落……——
哦!丧在何人之手?——
一个黑袍蒙面人!-
朱昶切齿道:-是他!-
红衣妇人激动地道:-他是谁?——
黑堡主人!——
他……他便是独霸武林的恐怖人物"黑堡"之主?——不错!——
好!好!……-好什么却没有下文,但从神情看是激动已极。
朱昶咬了咬牙,一字一字地道:-在下会替她报仇!-红衣妇人恨声道:-我们主人也会!——
贵主人何往?——
追踪那黑袍蒙面人去了!——
这位的遗体作何处置?——
照本门之礼安葬——
在下可以效劳吗?——
不必!-
朱昶想了一想,道:-贵主人是朝那个方向去的?——朝西!——
见到贵主人时,请致意,"断剑残人"不忘她的大恩!-红衣妇人冷冷的道:-但愿你心口如一!-
朱昶惑然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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