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1 / 2)
第三十一章
“蓝金死了?!”我感到一阵不安,毕竟大魔王都很能苟延残喘。
“你看。”师父左手手掌在我眼前乱晃,两个铜板大的红疤触目惊心地躺在掌心。
师父叹气道:“蓝金在危急时刻,将气剑转插向我急拍的手掌,刺穿了我的掌心。”
阿义张大了嘴,问道:“所以咧?”
师父不再说话,眼神陷入深沉的困惑。
许久,师父摇摇头,说:“今天就说到这吧。”
我跟阿义难以接受故事正逢精彩处,却被生生停掉的事实,阿义说:“师父,有话就快说!”
师父重重敲了阿义的脑袋,说:“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令人无法置信,也是世人将我当作疯子的原因,所以……”
师父擦干满脸的眼泪,说:“以后再说吧。”
那晚,师父就真的没再提起那件虚无飘渺的往事,只是专心教阿义行气过穴,而我,则努力地将百步蛇、青竹丝、锁链蛇的蛇毒逼出体内。
过了一小时,师父摇了摇我,我睁开眼睛,掌中一片黑雾。
“这家伙真有超人智慧?”师父疑惑地问着我,阿义讪讪地站在一旁,想必完全无法领略行气的奥秘。
“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我认真地说,师父只好站了起来,继续指点笨槌子阿义。
※※※※※
此后,阿义每晚都跟我一起练功夫,我们的成绩随着我们体内不断积聚的内力,一路下滑。不,只有我下滑,阿义则完全没有下滑空间。
过了几天,在妈不能置信地摸着墙上的剑痕时,“窟窿”一声,我的房间正式剩下两面墙。
冬天正式到了,夜夜,我体内自行运转的内力行遍周身百穴,纵然深夜寒风凛冽,我却暖烘烘地入睡。要是功夫发扬光大,第一个要倒的企业,就是卖棉被的。
过了两个月,我终于在课堂上听到阿义狂吼的声音,他总算是摸到窍门了。
“你们真是太卡通了,要不是我见过渊仔那一两下,我死也不信你们在练武功。”阿纶说。
我们也曾经叫阿纶跟着我们一起学功,但他一脸的没兴趣,不过他倒是很好奇:我们何时可以将学校里的蒋公铜像一掌打碎?
“还会冷吗?”我抓着乙晶的小手,在摄氏十度的寒流中。
“不会……你的内力好像越来越强啰?”乙晶笑着,酒涡好可爱。
“被你发现啦?我好像真的蛮有天份的,至少,比念书有天分。”我说。
“你真的不想再念书了?”乙晶常常这样问我,表情颇为担忧。
“我不知道,也许不会再念书了,也许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总是苦笑。
面对乙晶这个问题,我常常会陷入一种困惑。
这样无止尽地追求高强武功,在即将步入一九八七年的冬天,对一个国一生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师父若到处展示他惊人的武学造诣,早就是世界级的名人了,赚的钱也一定又快又多,但他深信功夫的珍贵不在世俗虚名,而是为了公理正义,就跟卡通人物一样。
所以师父也禁绝我们将功夫展现给别人看,只说:“现在的世界里,真正懂得功夫的极其稀少,这都亏蓝金断送了当年江湖上的武学传承,不过这样也罢,要是坏人也懂得武功,那黎民百姓就糟糕了。”
“所以会武功的就剩下我们,保卫国家救同胞就容易多了?”阿义说。
“没错,以后你们也要仔细挑选善良、仁慈、勇敢的徒弟,将维护正义的责任一代代传承下去。”师父摸着阿义的头。
“嘿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除暴安良?我已经看几个流氓很不爽了!”阿义兴奋地说。
“你那叫血气方刚!”师父斜掌重敲阿义的脑瓜子,说:“要是你胡乱施展功夫,我废了你全身筋脉!”
“唉……”我也忍不住说:“师父,现在的社会有警察,轮不到我们行侠仗义的。”
师父轻蔑地说:“那些捕快跟贼人都是挂在一块的,哪个朝代都一样。”
我跟阿义只能苦笑。
第三十二章
一九八七年,寒假,师父带我跟阿义来到王功海边,乙晶不安地跟在后面,拿着用铁桶装的姜母茶。
这是乙晶第一次看我们练功,师父特准的。
“师父!今天是除夕啊!”我脱光衣服,在萧瑟的海风中看着乙晶。
“师父我好冷!”阿义的牙齿发颤,也脱光衣服,在死灰色的天空下发抖。
师父大声说道:“阿义你这笨蛋,运内力御寒!”
阿义无辜地叫道:“师父!弟子内力不足!”
我也跟着叫道:“师父!过完年再说吧!这海一年到头都赖在这里,跑不掉的!”
师父用力敲着我跟阿义的头,骂道:“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在这里看着,你们好意思退缩?”
我看着滔天大浪拍着海岸,浪花飞激,还是忍不住讨饶:“师父!会死的!”
阿义赶忙附和:“这么大的浪!谁都会被卷走的!百分之百一定死!”
师父一脚一脚将我俩踹向海里,海水都淹到膝盖了。
“会死的!师父!”我叫道,看着岸上一脸恐惧的乙晶。
“我放二十五条毒蛇咬你,你死过了吗!”师父一掌抓着我,一掌抓着阿义,又喊道:“你们两个听着,阿义,你要找到这个铁盒子,才准上岸,不然我一掌送你回老家!”
说完,师父将喜年来蛋卷礼盒往海里随手一掷,落入海中,大约有二十五公尺之远,铁盒里装满石块,一下子就沈入海里。
阿义哭丧着脸,抓着师父,简直就要跪下来了。
师父无情道:“再不快去,铁盒子被浪给卷走了,你照样要捡它回来!”
阿义咬着牙,喊道:“师父!”
师父跟着喊道:“又干嘛?”
阿义大吼一声:“我死了一定做鬼找你!”说完,就慢慢走向海里。
师父在后面提醒道:“气沉双脚长白穴、长黑穴,闭气聚神,一步步慢慢来!不要怕海里的暗流!只要你双脚钉住,冲不走的!”
阿义只剩下头在海面上,仍旧吼道:“反正我死掉一定去找你!”
然后,阿义就沉进海底了。
我看着乙晶在远处猛摇头,又看了看师父,说:“师父,我去救阿义回来!”
师父从怀中拿出一枚生锈的铁球,说:“阿义的铁盒很近,你不必担心,倒是你……”
说着说着,师父将铁球甩将出去,铁球直直飞向无数白浪之中,钻进一片黑蓝。
我傻了眼,说:“那至少有两百公尺啊!”
师父微笑道:“你行的。”
我大叫:“我不行的!”
师父哈哈一笑,说道:“你身上的内功很不错了,行的!”
我几乎快哭了,叫道:“再丢一次,近一点!”
师父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声道:“嘿!傻小子!我故意丢得远些,好让你在妞儿面前威风一下,你还不快快潜进海里。”
我惨道:“师父,你故意丢得远些?你是说……那个距离对我来说……太远?”
师父笑着说:“虽然远了点,但威风得很啊!”
说着,一掌将我推入海里。
我一滑,脚底吃痛,原来是礁岸下尖锐的岩石立即割伤了我。
我只好大大吸了一口气,沉进海里。
在冬天的海底,还真非得运起内力驱寒不可。
我双眼无法睁开,倒不是怕水,而是滚滚暗潮冲得我无法睁开眼睛。
既然看不见,要找到那枚见鬼的铁球,该从何找起?
我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在海底想稳稳地站着,已经是门高深的学问了,海底的暗潮比表面的浪花要巨大、可怕,无止尽地推着我、吸着我,我运起七成内力才能勉强站好,当我要往前推进时,我简直运起了十成十的功力!
在海底行走……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恐惧感,也许跟师父当年在地穴中跟蓝金对决时一样可怕吧?我承受着越来越深的压力,极为缓慢地走在海底,一边认真思考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是疯子吗?
为什么师父把铁球丢下海,我就要傻傻地走在冰冷的海里,用那么危险的方式练功?这种行径,简直跟师父幻想从三百年前怪异地跳到现代的想法,一样疯狂。话说回来,也许练师父的武功会练到走火入魔,我让二十几只毒蛇一起咬住我的行为,正跟走在海里找铁球一样疯狂。
第二个问题,我在海底都这么辛苦了,阿义呢?
我的内力若是换算起来,大约是二十五条毒蛇的份量,而阿义的内力指数,已经停留在三条毒蛇很久了,我如此奋力才得以往前,阿义一定闷坏了吧?我跟阿义在前来王功的公车上,测试过两人憋气的时间,我是二十三分钟,阿义则是七分钟,唉,还好阿义的喜年来蛋卷礼盒丢得不远,要是阿义撑不住,也会游上水面喘口气吧。
第三个问题,我有能力找到铁球吗?
师父让毒蛇咬住我,让我逼毒练功,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师父总是暗中照看着我……那这次……我也应该能安全地找到铁球吧?师父也许正在后面默默走着,暗中照料我跟阿义,我们的小命应该是安全妥当的。
所以,我要赶紧找出发现铁球的方法,以免辜负师父的期待。
第三十三章
海底,艰辛的海底。
我极为勉强地睁开眼睛,只见混浊的深蓝。
我走了多远?
抬起头来,海面似乎离我已有一段好长的距离,当时我还没学过三角函数,不懂从海底的角度与距离海面的长度,计算出铁球与我之间的步距,但我渐渐感到难受,闭气的痛苦充塞在穴道里,暗潮不停撞击着我胸膛,我的内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此时,我也走到我决不愿继续往前的地带。
海沟。
那是一种极为黑暗的恐惧地带。
完全看不到底,只有感觉到巨大的潮水漩涡在海沟里嘶吼,而海沟就像海中的地狱一样,突兀地自海底断裂、深陷下去,要是我没睁开眼睛,一定会摔下去,被大海吞掉。
我没气力了。若要探出水面呼吸,一定会被卷走,因为师父并未教我们如何游泳,所以我决定往回走。正当我想转身时,突然,我看见一个人飞快地从我眼前冲过!
那人的手里还抓着一只礼盒!是阿义!
我看着阿义四肢无力地被暗潮卷走,犹如巨手中昏迷的蝼蚁般,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阿义瞬间便会葬身在海沟里!
我的气力本已不足,此刻却勇气倍增,双眼死瞠,盯着被漩涡吸入海沟的阿义,顺着潮退狂猛的巨劲,发足往海沟里狂奔,潮涨时便勉力慢步向前,终于,我意识模糊地爬下海沟,抓起昏迷的阿义,运起早已不存在的内力,竭力爬出海沟深渊。
我抓着阿义,神智错乱地在海底走着,走着,茫然搜索着应当看护着我们的师父,我的内力已经消失殆尽,支撑着我的,是阿义濒死的危机感。
师父该不会找不到我跟阿义吧?
还是,师父根本就没跟在我们后面?
我没有力量了,只能抱着阿义,跪在寒冷的大海里。
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师父,求求你找到我!
我握紧拳头,回忆起王伯伯那张丑恶的嘴脸,激发狂猛的杀气!
杀!
“没事了。”
我睁开眼睛,体内一团火烧得正旺。
师父微微笑,坐在我身后,一手贴着阿义,一手贴着我,我看看身旁的阿义,阿义苍白着脸,紫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我想唤声“阿义”,却只是吐了口咸水。
阿义睁开眼睛,虚弱说道:“谢啦,师父他这死没人性的……”
我点点头,又吐了口咸水,弱声说:“师父?”
师父歉然道:“我看到一只鲨鱼往一群钓客游去,我怕鲨鱼伤人,所以先走过去将鲨鱼赶走,一回头,你们已经不见了,海里模模糊糊的,我紧张得不得了,幸好你及时发出杀气,我才辨认出你的方向,将你们俩抓上岸。”
我的眼睛大概持续翻白吧,我无力道:“师父,去你的。”
师父一阵脸红,说:“别再说了,是师父不好。”
乙晶红着眼,坐在我身旁,说:“我以后再也不看你们练功了,吓都吓死了。”
师父的手离开我跟阿义的背心,说:“没事了,你们继续行气过穴,喝点热姜汤就好了!”说着,两手捧着装满姜母茶的铁桶,运起内力将姜母茶煮沸。
我跟阿义一边发抖一边喝着热姜汤,看着浪涛汹涌的阴阴大海,我勉强笑道:“嘿嘿,其实里面比外面可怕一万倍。”
阿义缩着身体,点头道:“没错,要我再下去一次,干脆杀了我。”
我看着热姜汤冒出的热气,握着乙晶的手说道:“嗯,死也不下去了。”
师父并不说话,只是愧疚地坐在一旁。
后来,过了几天,我跟阿义居然又在海里走来走去,莫名其妙地寻找师父乱丢下去的重物,至于为什么,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疯子吧?
而那天除夕夜,我告别阿义跟乙晶后,便拉着师父到我家作客,一起吃年夜饭,而那场年夜饭,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除夕夜。
那天,爸还没回台湾,家里倒是塞满一堆稀奇古怪的亲戚与客人,居然还有我痛恨的王伯伯,家里的客厅摆上三大桌丰盛的年夜菜,死大人们忙着抽烟打屁,成打的不知名小孩在沙发与走道间来回翻滚着,扮演金狮王跟银狮王等等电视人物,大家有说有笑的,我倒像局外人似的。
我站在餐桌旁,发现没自己的位子后,便拉着师父上楼去,打算待会到厨房捧几个菜,跟师父在“穴”里享用比较温馨的年夜饭,而师父傻傻地跟在我后面,对我的决定没有意见。
正当我们走上楼梯时,我终于被妈发现。
“渊仔,吃年夜饭!”妈看见师父跟在我后面,于是又说:“老师也一请用餐吧!”
师父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眼神示意我一同下楼用餐,我悻悻拉着师父,站在挤满了死大人的餐桌旁。
“渊仔去哪玩啦?一身脏兮兮的?哎呀,老师也真是的,也陪渊仔玩成那样子,哈哈。”张阿姨这胖婆娘看着我笑,从客厅角落拉着张椅子要我坐下,我看了看,又拉了张椅子给师父坐,两个刚刚从海底爬出来的臭咸鱼,就这样挤进原本就十分拥挤的圆桌。
第三十四章
这真是一场糟糕透顶的年夜饭。
我跟师父身上的臭味熏扰着客厅,而我自顾自地夹菜给师父,两人默默吃着饭,但餐桌上的人个个皱起眉头,妈忍不住开口:“渊仔,你带老师去洗个澡,再回来吃饭吧?”
我看了看师父,师父红着脸点点头,于是我站了起来,想带师父先洗个澡。
“好臭。”王伯伯笑着说。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斜眼看着王伯伯的肥脸,他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打个哈哈说:“听说渊仔最近成绩不大好,嘿嘿,还请老师多多教导教导渊仔。”
我锐利的眼神瞄到王伯伯的脏手,正放在妈的大腿上。
我看了师父一眼,便径自走到王伯伯身旁。
王伯伯嘻皮笑脸道:“渊仔,这么快就跟王伯伯讨红包啦?”说着说着,王伯伯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亲切地揉着我。
“王伯伯。”我冷冷地看着这头肥猪。
“好乖。”王伯伯笑眯眯地说。
“去死。”
“啊?”
我抓住王伯伯的手,轻轻一扭,没有什么狗屁“喀擦”声,王伯伯的猪手立即脱臼。
“啊……啊……”王伯伯满脸大汗,惊慌地嚷着。
我拿起桌上的半温半热的火锅,慢慢地淋在王伯伯的头上,王伯伯手痛得不敢乱动,又被我淋上鲜浓的火锅汤。
客厅的人全都吃惊看过来,张阿姨的筷子跌在地上。
“再让我看到一次,你的手就像这面墙一样。”我瞪着脸如金纸的王伯伯,放下火锅,走向挂着假画的墙壁,一掌横劈出去,墙壁闷声崩开一块缺,岩沙弥漫。
所有亲戚都傻了眼,连妈也张大嘴巴,我不理会大家询问的眼神,拉着神色自若的师父到厨房拿了四样菜,上楼吃饭,也不洗澡了。
我跟师父坐在地上,拿起菜就吃,除了王伯伯的哭声外,我没听见楼下有任何声响。
“对不起。”我嘴巴里都是菜,不敢看着师父的眼睛。
“不。你有你自己的决断。”师父狼吞虎咽着,看着我继续说道:“你有你自己一套正义,我相信自己的徒弟。”
我感激地说:“师父,谢谢你。”
师父摇摇头,抓了把长年菜塞进嘴里,说:“我才要谢谢你这小子,请我到你家吃顿年夜饭。”
我看着师父,想到师父落寞的一生。
姑且不论师父错乱自编自导的武侠往事,师父在这世界上,应该有亲人吧?要不,就算师父是渡海来台的老兵,也该有朋友照应吧?
“师父,你……你在这西元一九八七年,有亲人吗?”我问,鸡腿好吃。
师父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我也搞不太清楚。”
我又问道:“搞不清楚?师父后来还有结婚吗?”
师父摇摇头,说:“没啊!我念念不忘花猫儿,怎么可能跟别人结婚哩?倒是有个自称我女儿的女人,占去了我员林的窝,害我不想回去,唉,这怪事就别提了。”
我感到有些好笑,又有点苍凉,一个武功奇高的老人,竟被自己的女儿赶出家门,有家归不得,师父只好夜夜睡在八卦山的树上,偶而教功夫教得太晚,才待在“穴”跟我窝着睡。
我看着苍老的师父,想着这几个月来,师父教我练气击掌的种种,师父的后半生混沌潦倒,疯疯傻傻,他对正义的希望与执着,全寄托在我跟阿义的身上……
“打电话叫阿义来吧!”师父说道。
“今晚也要练功?”我问,拿起话筒。
师父点点头,于是我拨给了正在殴打亲戚小孩的阿义,叫他过来练功。
半小时后,阿义从楼下爬上了“穴”。
“给你们的。”师父从背袋里拿出两个陈旧的红包袋,递给了我跟阿义。
师父的笑容挤开了脸上的皱纹,说:“以后要好好练功啊!”
我跟阿义紧紧握着红包袋,我的心里澎湃着一股想号啕大哭的冲动。
“师父,你真够义气。”阿义笑着收下,又说:“弟子一定会好好练拳,消灭武林败类!”
我也说:“师父,虽然你老是不肯把故事说完,不过我知道蓝金还没死,对不对?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跟阿义会杀了他!”
师父的神色大为激动,搂着我们说道:“好!总有一天挂了他!”
那年师父给我的红包袋,里面装着两张绿色的一百块钱。
那个红包袋,现在一直一直都放在上衣口袋里,陪我踏上一段不能回头的路,一直温暖着我的胸膛。
第三十五章
整个大过年的,我跟阿义都在王功海里走来走去,而乙晶也一直都在岸上,守着一桶姜汤。
在海里行走,可以锻炼的项目可多了,在海底站稳可以练出极佳的平衡感,要能自由操控内力,才得以行走自在,在海沟中必须承受强大的压力与恐惧……虽然我尽量避免走进海沟。
有时候,师父会叫我们在海底练掌,在海底,一切都变得沉重缓慢,凌霄毁元手慢吞吞地拍击着海底礁石,将我们的青春印在深深的大海里。
初六,乙晶回到学校上辅导课,我跟阿义则继续功夫特训,清晨时我们持续在海底打捞垃圾,直到中午吃过饭后,师父便开始教我们凌霄剑法。
师父交给我们一人一枝笔直的树枝后,于是,三人在海滩上开始了剑影流梭的习剑课程。一开始,师父只是简单地讲述剑法击刺攻防的大要点,并说:“剑法绝对不能拘泥于剑形招式,所谓有法即有形,有形便会有破绽,是以剑法无法,方为上乘剑法,若要无法,则须剑走快意,招去无踪。”
阿义听得一脸迷惘,我则默默认同,毕竟这个道理在武侠小说“笑傲江湖”中,风轻扬教令狐冲独孤九剑时,便曾说过类似的话。
是以,师父并未仔细教导凌霄剑法的奥义,反倒是花了许多精神在训练我跟阿义在出剑招时的身法走位,教导我们如何以快速的身形补足招式上的贫瘠。
“师父,要不要先仔细教教剑招啊?一下子就要我们无招胜有招,会不会太快了?”我问,并竟我的剑招颇为凌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或许师父应当先教我凌霄剑法的基本招式。
“我忘光光了。”师父叹了口气,说道:“三百年了,这些剑招我全都忘得一乾二净,只记得剑意……也罢,反正师父年岁有限,就直接带你们进入较高的层次。”
师父接着要我跟阿义自由施展心中的剑法,并从旁观察,师父说:“剑法要能完全归属于自己,才是活的剑法,就算你们看过师父出招进击的方式,也不能囫囵吞枣地学,要将师父出招的意念转化成自己的剑意,才是上乘武功。”
阿义并不想学剑招,所以非常愉快地在海滩上疯狂乱剑,师父看了摇摇头,说:“这种剑法的确是无招中的无招,可惜全都不堪一击。”
师父看着手中的树枝,叹道:“蓝金这畜牲说对了一句话,剑是拿来杀人的,不是拿来练功的,真正的剑法,若要杀人,只要一招就足够了。渊仔,阿义,你们仔细瞧瞧。”
说着,师父的身影急晃,在我俩的身旁飞快地窜来窜去,突然,师父的树枝在我们身旁的几块大石上凌厉疾刺,闪电般的出手!
师父急停在目瞪口呆的我们面前,问道:“渊仔、阿义,师父总共刺出几剑?”
阿义开始数着身旁大石头的数目,我则脱口而出:“十七剑。”
师父惊讶地说:“是十九剑,不错不错,那你倒说说看,师父哪一剑真正杀了石头?”
阿义抢着答:“每一块!”
我想了想,指着两块大石头说:“好像是这两块吧?”
师父点头称许道:“不错,你的确很有天分。”说完,师父轻轻踢着那两块:“被杀掉”的石头,石头登时碎出两条剑缝。
阿义干笑道:“师兄果然不愧是师兄。”
我自己也很惊讶,我居然大概瞧出师父风驰雷电的出手,心中很是高兴,也许在这个连原子弹都发明出的现代世界,我可称得上是古老时代兵器的天才。
黄昏时,在往彰化市的空空荡荡公车上,师父依然比手画脚地教我们身形挪移的技巧,看得几个乘客莫名其妙的,我跟阿义则专注地瞧着师父扭来扭去,在心中形塑着属于自己的剑意。
我跟阿义就这样,每天清晨到中午间间断断在海底行走,下午在海滩上练剑,不,是创剑,偶而,我跟阿义也会效法以前的师父,在海潮中、海底挥剑,但是树枝往往承受不住潮水的力劲折断,师父说:“傻瓜,要将内力灌输到兵器上,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跟阿义试了好几天都办不到,只好回到岸上跑跑跳跳击剑。
只有到了晚上,我才回到冷清的家中,一天又一天,直到正式开学,我跟阿义的功夫经此特训已然突飞猛进,阿义能够对抗七种蛇毒了,我也可以对抗三十六条。我应当可以更强的,只可惜师父说他抓不到那么多条蛇。
不过,一堆蛇盘在“穴”里,总是带来恶烂的腥味。
※※※※※
有一种东西,叫正义,
正义需要高强功夫。
第三十六章
开学后不久,爸回来了。
我的“穴”因此再也不是“穴”了,几个临时工重新砌好了两面墙,也顺便把楼下客厅墙上的大洞补起来。
也因此,家里的客厅又沦陷了,成为死大人们言不及义的欢乐场所。
我也不多说什么,还没脱下制服,书包还挂在肩上,就一掌一掌将房间打出一个大洞,足足打了十六掌,才将房间“复原”完毕。不过我没有将师父后来一剑凌空砍掉的那座墙一并轰掉,毕竟强风从两方向灌进来,东西都给吹得乱七八糟。
爸当然很生气,把我叫到客厅训了一顿,各位叔叔伯伯也好言规劝我不要乱拆房子,我只是冷冷听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