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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这种过于有‘原则’,时刻保持警觉的回应,他竟是生出了平生难尝的哭笑不得的情绪来。
北堂雪见他脸色明显是不如方才来的好看,自然也是清楚这是为何。
她低了低头,像是知错,却又偏偏不愿去‘改正’的口气,“这些事情不若先放一放。。。现在我爹爹落入敌手,我说什么,说什么也没办法去想其它。。。”
说到底,还是在逃避。
她不得不逃避。
除了暂时的逃避,她确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所说。
若是拒绝,从大局来说,现在她根本不敢跟慕冬对着干,惹怒了他,她自认后果还是不怎么能承担得起的,从私心来说,这样的他,她更多的是无法拒绝。
若是答应,她却又不敢承他如此沉重的承诺。
她做事向来最不喜犹豫不决,而今接触到了感情这个东西,却发现它本身就是由种种情绪纠缠相织而成的,哪里是一言两语就足以概括的清晰的。
慕冬知道她的犹豫从何而来,但知道归知道,并不代表他能认可。
可事到如今他不认可还能怎么着?
罢了,她既还是无法彻底放心中的纠结,他便再等一等便是了。
谁让他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磨人又复杂的小东西——
北堂雪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能从他的脸色来推断他的心情如何,大许是因为她这一回看得格外细致,竟也真的从慕冬那万古不变的脸上辨出了几丝情绪来——好像是比方才缓和了几分。
虽北堂雪是不知他怎么‘想通’的,但见状却也真的暗自松了口气。
果然,就听慕冬开口说道:“你方才的提议,倒也不是完全的不可行。”
北堂雪一听有商量,便即刻打起了精神来,满含期待的看着慕冬,等着他接来的话。
被她这么一盯,慕冬不由生出了几分难言的情绪来,因为,他接来的话十有**是要让她失望的。
他略微是有些动摇,说白了就是心软了。
可。。。 。。。
他转念一想,觉得这万不是该继续心软的时候,这次让步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若再由着她来,不要说许多事情都无法按着计划进行。就是从私心来说,回头难保他不会后悔自己一时心软。
北堂雪是不知他这兜兜转转一大圈的想法,可见慕冬半转过去了头,似在有意躲避她的目光。心中便是一个咯噔。
“你眼放心不北堂丞相,无法安心入宫不难理解,就依你意思便罢。”慕冬话到一半,稍作停顿之后又以一种北堂雪怎么听怎么觉得难脱无赖嫌疑的口气道:“可,旨已经拟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北堂雪顿时警神了起来,“就算旨拟好了,那——”
不对!
她话刚说一半,却恍然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他竟然一早料到自己会来跟他服软,甚至就连谕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来‘自投罗’吗?
好似之前藕香榭中。他谈起纳彩。她断然拒绝这一态度根本不曾撼动过他的决定。
北堂雪忽然觉得自己横竖都是没逃过他的手掌心。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没有北堂天漠这件事——
这种被人操控着的感觉,委实是令她喜欢不起来。
慕冬见她话说到一半便就变了脸色。才恍然察觉自己是又犯了她的死忌。。。 。。。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特意旁敲侧击的从辰三那里问过,据辰三的分析来看,北堂雪该是格外反感此种被人安排的感觉,这种行为会令她觉得格外的。。。怎么说来着?
“你,你能不能尊重一次,尊重一次我的意见!”北堂雪既气又无计可施的瞪圆了眼睛。
对了,就是会令她觉得格外的不被尊重。
慕冬恍然。
他向来自诩记性极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这种蠢事更是想都不曾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可如今。他真的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见方才还有感动的迹象,羞答答的娇人此际正对他怒目相向,慕冬颇有自知自明的想到了一个词:咎由自取。
“先前选妃一事有了结果,尚宫局将选妃花册递来之时依照规矩是该先圈定了几家的小姐,后头这册子递到礼部那里,便就会将旨拟好——故我也并非是存心瞒你,今日不就是同你说了吗?”
得亏是他脑子转的够快,拿宫内的规矩来为自己开了脱。
而北堂雪又哪里知道当日那银册他是连翻也不曾翻上一页,听他这么说,想着是因为规矩的缘故,气也就消了大半。
可一码事归一码事。
想方才慕冬的确是要应自己的话的,转眼又说圣旨已定,显是有耍赖的成分在其中的,至少是有耍赖的打算的,她干脆也就有什么学什么。“。。。可你方才是要答应我的要求的,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天子一言驷马难追,陛金口既是开了就断没有反悔的道理,纵然你现在说圣旨拟好了,也不行。。。”
这一步慕冬本来就是要让的,只是想顺道迂回的讨价还价一番,并非真的就反悔,她会这么说虽说也是他早料到的,但真的就听她这样开口,他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淡笑。
“所以,我的意思是,先令礼部将诏书颁,至于你入宫的准确日子就照着你方才的意思,待北堂丞相的事情有了着落之后再行商定。”说话间,慕冬将右手搁到窗棂一侧,有一没一的轻击着。
北堂雪闻言垂眉思衬着。
虽说若是同意这个决定是等同丧失了一半的主动权,但她也不是得寸进尺,不识好歹的人。
她本就存有慕冬能无条件的答应她的要求这个心思。
如今这样,也算是合心合意了。
她顿了好大一会儿,方抬起眉来凝望着慕冬,状似慎重十分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慕冬见她生怕自己反悔似得表情,打趣般地道,“怎么,还需我立字据为凭吗?”
北堂雪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认真了起来。
想起这些日子来他或隐晦或明显的无赖行为,不由心存疑虑。
“立字据太过麻烦,我信得过陛。”
慕冬闻言觉得欣慰,看来,在北堂雪那里,他好歹还是有着一定的地位的。
却又听北堂雪复杂的轻笑了两声,“咱们就击个掌好了。”
慕冬:“。。。 。。。”
不消多时,便有响亮的击掌声自厢中响起。
堆心还且忐忑的守在外头,待见慕冬和北堂雪二人相携着步出了雅厢,朝着她走来,立马就松了一口气。
看这和谐的情景,应是没谈砸才对。
慕冬亲自将人送出了宫。
目送着北堂雪的轿子行得远了,他这才转了身,身侧的小黄门见他抬步便急急的跟上,刚巧不小心瞥见了慕冬一脸的好心情。
小太监不由暗暗揣摩出了因由。
琢磨着陛现在难得心情极佳,小太监便想起了一件事儿来,他跟在慕冬身后,小心地开了口道:“启禀陛,尚宫局今日午时递来了修正后的选妃花册,陛看,何时得空过一过目?”
这事他这大半日就在犹豫要不要说,先前慕冬因这事发了脾气,他哪里能不多长一个心眼,看此刻龙颜大悦,才适时的开了口。
为防止慕冬误会,还格外咬重了‘修正后’三字。
“嗯。”慕冬淡淡一应。
帝王的声音猜不出喜怒来。
那小太监不敢多说多问,只垂首规规矩矩的跟在后头,一直随着圣驾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侍墨的一干太监宫女们齐齐行着拜礼。
他落座在龙案后方,鹤延寿才直起身来,恭敬地侍奉在一旁。
见慕冬的视线落在了龙案正中间的几叠册子之上,他略微清了嗓子,道:“是尚宫局今个儿刚送来的——”
慕冬一点头,鹤延寿便会意地取过了那最上头的一本银册,递到了他眼前。
慕冬随手翻开了一页。
鹤延寿小心的打量着他的脸色。
这银册先前他已经看过,北堂家那一位的绣像是排在头一页的,尚宫局那边显是有着赔罪的成分在其中的,这样一来,只要慕冬没意见,这事当是没什么问题了。
可好一会儿也不见慕冬翻上一页,似在出神。
半晌,他才将那银册合上。
鹤延寿松了一口气,道:“陛,若是没什么问题,奴才明日便命人将册子递交到礼部去了?”
至于这几本册子里的佳人们,哪个该留,哪个不该留,鹤延寿心里自然是有着数的,慕冬不喜麻烦,他自是会把好这一关,好叫皇上省心。
“不必了,明日让礼部尚书过来见朕便可。”
鹤延寿闻言不由愣住。
这是何意?
莫不是陛还不放心,竟要亲自交代礼部不成?
想起近来有关北堂家小姐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鹤延寿略一斟酌,便觉很有可能。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奴才遵命。”
次日早朝过罢,史源留了来。
半个月前,前任礼部尚书因‘作风问题’被革了职查办,而史源近年来大大小小的功劳立了不少,口碑又是极好的,便理所当然的被提了职晋升为了礼部尚书。
他是不知皇帝留他所谓何事,不在朝堂上宣他留见,反而是一大早他来早朝之时,便让鹤延寿同他打了招呼。
事情轻重可见一斑。
虽然没做贼,但心中没个底始终觉得不安生,史源想了半晌不得,便朝着前方带路的小黄门试探地问道:“公公可有听圣上提起,此次宣见本官有何要事?”
亏得这个领路的小太监是在御前伺候的,昨日在御书房听到了慕冬对鹤延寿的吩咐,可也不敢就此断言,毕竟圣意难测,于是就笑着道:“应许是为了银册一事罢,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待会儿到了御书房见了皇上,大人便可知晓了。”
三日后,北堂烨带兵去了凉州,朝中有人赞同有人忧心,为什么是忧心而不是反对呢,那是因为事情已成定局反对显然是起不了作用了,于是便只能在心底忧上一忧了。
北堂烨动身的前夕,周云霓来了府里。
作为北堂家的表亲,她前来为北堂烨饯行也无可厚非。
天色还未暗,北堂雪便去了厨房里,张罗着晚食。
北堂雪边将切好的细细葱丝倒入盘中,边道:“秦婶子,再备一个空碟子来。”
秦婶子点着头应,知她这是想在北堂烨临走前亲手为他做上一餐饭,便也没阻拦,只在一旁 打一打手帮帮小忙。
此刻,有丫鬟行了进来。
她走近朝着北堂雪一行礼。
北堂雪心思都放在刀的一根胡萝卜上头,因还未成形故也看不出雕得是什么,只见她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
“回小姐,是表小姐来府里了,少爷让奴婢来告诉小姐一声。”丫鬟放轻着声音说道,是清楚北堂雪的忌讳。
北堂雪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不悦的反应,当然,更不存在欢迎周云霓的意思。
刀落之处,卷起的萝卜皮儿一层层地乖巧的叠在她手边。
那丫鬟倒也不急着离去,站在原地观赏着,眼中不乏惊讶的神色。
自家小姐懂厨艺不是个秘密,可她还真没见过能有人将这平平无奇的胡萝卜雕成如此玲珑精致的东西来——俨然就是一簇牡丹花丛。
就连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辨,栩栩如生的十分惹人。
秦婶子见她如此不知规矩。不由皱眉道:“无事可做了?”
那丫鬟闻言才恍然回神,不由面上一红,正待开口认错请退,却听传来了一道算不得陌生的声音。
“表妹可在里头?”
秦婶子闻言不由看向北堂雪,那丫鬟亦是如此。
觉察到她们的目光。好似就像她不作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来就不正常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将人请进来吧。”北堂雪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中的东西是也完了工,伸手摆在了玉碟之中。
转头取了红彤彤的六月柿,摆在了案上又专心地切了起来。
听她这么说,那丫鬟才转身去请了人进来。
随即便有一股淡香扑鼻而来,是上好的苏合香。
周云霓最喜爱的熏香。
“在厅里等了好大会儿也不见表妹,我这才寻了过来,表妹这是在做什么?可需要我来帮忙?”她盈盈得笑着,让一旁的丫鬟厨子们都觉得一头雾水。
若说之前需得做作面子功夫也就罢了。可北堂雪现在显是跟六王爷没戏了。她周云霓也是六王府的人了。前些日子过来北堂府二人虽是没到见面就互掐的程度,但半日一个字不说那也属正常现象。
所以,她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北堂雪也略有不解。
不喜归不喜。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云霓此般殷切她也倒不好如何。
她应付地抬头看了周云霓一眼,道:“。。。不劳烦了,我一人忙得过来。”
周云霓笑意不减,嗅了一嗅道:“好香呀!不知这熬得是什么汤?”
寻目望去,锅灶旁的高炉上坐落着精巧的一口玲珑小汤锅,想就是香味的来源了。
秦婶子见北堂雪没意思搭理她,但总不好让周云霓太没脸,便解释着道:“这是小姐给少爷熬的汤。是用虫草和山药一起炖的。”
周云霓闻言开玩笑般地道:“表妹也真是的,表哥明日就要走了,怎也不给炖些表哥爱喝的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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