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十分的酸和一分的甜(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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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理由可以离开,也有很多理由留下。我一走了,我那组的记者,日子更难过,有我在的话,我会力争到底。

我打电话给你。登机前,我匆匆跟他吻别。

在东京,我的设计获得很好的评价,还接到一批订单,回到酒店,我立刻打电话给文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恭喜你。他说。

他说话很慢,好象喝了酒。

你没事吧?我问他。

没事。

我很担心你——

他失笑:傻瓜,一直以来,也是我担心你——

那你为什么要喝酒?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我很快就回来。我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蜻蜓,嫁给我好吗?我害怕你会离开我。他情深地说。

我为什么会离开你?

他沉默无话。

我不会的,除非你要我走——

这个我深深地爱着的男人,从来不曾像这一晚,脆弱得像一个孩子,我真的开始担心他。

从日本回来,他没有再向我求婚。如果我当时嫁了给他,过着我曾经幻想过的、幸福的日子,也许,我们从此就不会分开。

那天,方维志的公关公司乔迁之喜,我和文治一同出席酒会。

方维志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我正需要一间公关公司替我推广和担任我的顾问,顺理成章,我也成了他们的客户。

你看!方维志拿了一本我做封面的本地女性杂志给我看,今天刚出版,照片拍得很不错。

对呀,高以雅说,他们说你是本地最漂亮的时装设计师。

你女朋友现在是名人了!方维志取笑文治,以后要看牢她,别让其它人把她抢走。

文治看着我,笑了一笑。

如果我真的成功,他的功劳怎能埋没?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他的鼓励,我什么也不能做。

这一天,我也见到熊弼。他不太习惯这种场面,良湄四处招呼朋友,他却站在一角自顾自的吃东西。

怎么啦?科学家。我调侃他。

恭喜你,良湄说你的发展很好。他谦虚地说。

全靠她帮了我一大把,她的发展也很好呀。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说这话时,表情是悲伤的。

你和良湄一起都有十年吧?

她常说我这十年没有长大过。

那不是很好吗?至少没有老。我们天天在外头挣扎,老得很快的,真的不想长大。

长大是很痛苦的。他幽幽地说。

你们在说些什么?良湄走过来问我们。

熊弼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子靠着他。是的,他是她的枕头,不是羽毛做的,不是棉花制的,而是茶叶制的枕头。这种枕头永远不会衰老,不需更换,用久了,失去了茶叶的香味,只要放在阳光下,晒一晒,又重新嗅到茶叶香。良湄这天之前才告诉我,一个任职广告界的男人正热烈地追求她。

你不是说要回去开会吗?良湄问他。

他看看手表:是的,我走了。

再见。他微笑着,轻轻跟我挥手,像个小孩子那样。

你的茶叶枕头走了。我取笑良湄。

文治不是我的茶叶枕头,他是我睡一辈子的床。

这一刻,文治一个人站在一角,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如果文治当天和我哥哥一起离开电视台,说不定比现在好呢。良湄说。

他现在也很好,他喜欢这份工作。我立刻维护他。

现在报告新闻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呀!高以雅跟文治说。

是的,听说艺员部也找他去试镜。文治说。

我还是喜欢看文治报告新闻,帅有什么用?方维志搭着文治的肩头说,最紧要是可信。

我微笑望着文治,他在微笑中,显得很失落。

一起回家的路上,我问他:

你是不是后悔自己做过的一些决定?

你说的是哪些决定?对于你,我没有后悔。

我是说工作上的。

没有。

他说过,男人总是放不下尊严,碍于尊严,他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也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某些决定,但是,他忘了,我总能够看出他的失落。他在电视台工作得不如意,新人涌现,他失去独当一面的优势,他愈不离开一个地方,愈再难离开一个地方。如同你愈不离开一个人,也愈难离开他。

你永远是最出色的——我握着他的手说。

谢谢你。

回到家里,我忙着收拾,三百多呎的房子已经愈来愈不够用了。

我们换一间大一点的屋好吗?

为什么?

我们的东西愈来愈多了。

我手上的钱不是太足够。

我有嘛!

不可以用你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

总之不可以。

是谁的钱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争辩。

不要再说了。他坚持。

几天之后,良湄打电话给我,说:

我刚刚去看房子,在湾仔半山,环境很不错,我已决定要一间,我楼上还有一个单位,你有没有兴趣?

你为什么要买房子了?

自己住嘛,又可以用来投资,面积不是太大,约九百呎吧。你也该买些物业保值,钱放在银行里会贬值的,你不是说现在不够地方用吗?

我跟文治商量过了,他不赞成。

那房子真的很漂亮,是我一个客户的,装修得很雅致,你一定喜欢的,如果你也买一间,我们就是邻居,你去说服徐文治吧。

他不会答应的。

那你就别告诉他,怎么样?现在楼价每天都在升呢,你要快点决定。

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我瞒着文治去看房子,谁知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

你先买了再告诉他吧。良湄说。

两个月后就可以搬过去,我一直盘算着怎样告诉文治。我愈拖延,我愈不知道该怎样说。终于,在我要出发到巴黎开一个小型的个人时装展前夕,我跟他说了。

那天晚上,他特地跟同事调了班陪我在外面吃晚饭。我们去吃印度菜。

女侍应又送来了一盘幸福饼。

我拿了一块,里面的签语是:

人能够飞向未来,却不能回到过去。

人能够飞向未来吗?我问文治。

只要发明比光速快的交通工具,人类理论上是可以飞向未来的。

根本不可能有比光速快的交通工具。

但是人,一定不能够回到过去,时钟不会倒转来行走,除了你那一个。他笑说。

你抽一块嘛。我说。

他拿了一块,里面的签语是:

年少时,满怀梦想与憧憬,为何你忘了?

这句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也许要将来才知道。他苦笑。

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但你不要生气。

什么事?他笑着问我。

你要先答应不能生气。

好吧。

我买了房子。我战战兢兢地说。

他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是良湄叫我买的,她买了同一幢大厦另一个单位,房子在湾仔半山,九百多呎,有三个房间,很漂亮。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个多月前——

你现在才告诉我?他生气地说。

你答应不会生气的。

你是不是要自己搬出去?

当然是和你一起搬——

我不会搬过去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分你我?

我知道你现在赚钱比我多,但我不会花你的钱。

你为什么这样固执?我开始生气。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我今天刚从人事部拿了一份职员买房子的低息贷款计划书,看看可不可以向公司借钱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你已经自己买了。

我看着那份文件,心里很内疚。

你拿了电视台的低息贷款,几年内也不能离职,会给人家看扁你的,你宁愿这样也不肯用我的钱吗?我企图说服他。

我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了,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他站起来,哀哀地说。

谁说的?我哽咽。

是现实告诉我的。

他撇下我在餐厅里,我追出去。

你不守诺言,你答应过不会生气的。

我们分手吧。他冷漠地说。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会有很辉煌的成就,我只会阻碍你发展——

不会的。你不是也替我高兴的吗?

是的,看到你发展得那么好,我很替你高兴,你是我爱的人,你有成就,我也觉得光荣,甚至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有一点贡献。

你是我所有创作的动力,你为什么不了解我?我一直以你为荣。

我们再在一起的话,我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走了,你以后不必理会我的喜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真的这样想吗?

他凄然点头。

我明天就要去巴黎了,你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谈一谈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撇下我在街上。

我一个人回到那无人的房子。

我当天为谁回来?

我为了谁而要成名?

但是我竟然失去了他。

我努力,好使自己活得灿烂,配得起他,我要胜过他以前的女人。他却不能理解我为他所做的。

天亮了,他还没有回来。

我下午就要离开,他竟然那么残忍不回来见我。

我拿着行李到机场,希望他在最后一刻跑来,可是,我见不到他。

我从巴黎打电话回来,家里没人接电话。曾经,我不也是一个人在巴黎吗?那个时候,我在这里惦念着他,他打长途电话来安慰受到挫败的我,温柔的关怀,耳边的叮咛,仍然在心中,那些日子为什么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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